月亮先生的旅人歌

旅行作家,独立摄影师,纪录片导演

著有
散文小说集《指尖以下,回忆以上》
旅行随笔集《偏偏是旅人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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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无归

《后会无期》中的旅程

 

 

没有人能完好如初地离开一段旅程。

事实上,你总会发现,某一部分的自己被消失了。这“自己”可大可小,大到整个人突然就顿在某个角落,生活重新生根发芽:小到一片不小心掉落在痕迹斑斑的旧地毯上的隐形镜片。在找到一家靠谱的眼镜店之前,眼前的世界就是变着形的远近莫测,光怪陆离。更重要的是,任何的消失都不可预测。有时甚至连招呼都不打。枕边睡着的人,可能已在凌晨离开,但面容在一梦之后就已经模糊不清。这与在行车途中抽光了烟,或者用废了的打火机,哪个更悲伤?旅途上这算哲学问题,想想再答。

韩寒就这样生切了一段旅程。再年轻些,经常会投身这样的旅行。东极岛,亦或是其他的岛屿或者不是岛屿,不过是一段特征模糊的海岸,恰好陷入了疲累和颓败的境地。而这颓败,也恰好是出走(我试图把旅行说得更直白些)的直接情由,无论是物质的,还是精神的。它总是在回望时光的时候显得虚弱可笑,但在当时却强大的像座山,或者纵身扑入,粉身碎骨;或者抽身而走,不管不顾。你回来了,就当生活闪了下腰;你若不回,山替了你的生活,你有多远滚多远。

所以没一个目的地是重要的。这让整个故事往公路电影的框架里再沉了一点。旅程才是一切。漂泊中的人,财富再多也是虚无,容貌再美也是云烟。唯一的那辆车不值什么。大部分的时间里它都被用来填补画面,勾勒路线,展示些许风景,弥补一下在东极岛老旧的仓库了蒙了尘埃的苦。冯绍峰和陈柏霖用它来迷惑版图,跳进一个个半真半假的言说里。没有丝毫的递进,前一个和后一个同样丧气。像当年凯鲁亚克和他的伙伴们日复一日地开车,除了追逐太阳,并没有什么其他目的,也不抱任何希望——明天不过是又一个今天而已——呆着是重复,走着,可能有变化,但,谁知道呢。

遇见变得无可期待,韩寒似乎有意引导我们这么想。他一直毫不留情地对着哪怕一点点的好念想和盼头抽耳光。冯绍峰的佯装世故和陈柏霖的毫无提防早已是舒展开的纸,遇见的人往上涂什么颜色,都属正常。我喜欢陈乔恩的戏,如同她戏中的妆容,干净爽俐。食得人间烟火,又仿佛什么都看透。眼角眉梢都有点“这算什么事儿”的横劲儿。她的改变,如同上她一秒还是穿着旗袍的无聊名媛,下一秒就变成英勇就义的女学生。荒诞的时间拼贴,却又自然得很。

 

王珞丹和袁泉都美,美到寂寞的那种。镜头不肯放过她们的眼神,有些不甘,但那一丝的痕迹,往往深藏在冰凉的表情中。这表情少有变化,即使在王珞丹被陈柏霖推出了房间,袁泉向冯绍峰表明身世时都平平淡淡——旅人对旅人的一种淡漠,一种分别就不准备再相见的淡漠。这表情应该掩盖一切,然后引发猜测,撩动不谙世事的中学教师奋不顾身,或者埋下情种的懵懂少年戛然而止。宁愿这段属于默片,让葛丽泰嘉宝式的表情统领节奏。悲喜皆在眉目之间默默地交织与流动。话也莫要说满,那一句“喜欢就容易放肆”就够,其他的,留给小林武史吧。他似乎总能更敏感地在必要的时候推一推你的情绪,尽管始终是清清浅浅的。

 

所以钟汉良一嚷嚷,那音乐,那情绪就统统坚持不住了。这旅程,这故事就被逼进尾声。你说是空喊的理想主义也好,你说是loser的乌托邦也好,影片并未要给个答案。公路片的路数,要么爱恨皆到极致,譬如奥利佛斯通,要么默不作声,譬如文德斯。我更愿意相信此时的作家韩寒暂时战胜了导演韩寒,要加一个印记式的,散文式的,远山式的呐喊。这呐喊即使出自钟汉良这个不着四六,连车子都拐跑了的华丽骗子的口中,也会让人怀念自喊号子为自己打气的年纪。如今听起来,依然是虚虚弱弱,靠谱不靠谱两可。可谁没疯过,或者至今仍介于疯与不疯之间?这似乎是韩寒想要展示但又未能完全明晰的矛盾之处。生于八零年代的人,心结必重。

 

也许不是所有的人都变了。但肯定无人再是原样从这段旅程中回去。袁泉不再写信了;钟汉良的那段关于老婆的传说也许还有点用处,但难说他依然这样东摇西逛地骗;王珞丹的出国似乎是个真正的乌托邦,只是三叔都说了,没必要争对错,仅是个念想也是好的。至于两个旅行废在半途的人,不说后续的衣锦还乡,单是从那场没打起来的架开始,两个人就都变了。若是影片止于两人在荒漠中的分手,也许是更好的处理。无论马达加斯加跟谁走,旅程的结果都已注定。我们因为自己而变,因为别人而变;心甘情愿地变,或者被逼迫着变,轨迹都已经漂移。东极岛热闹了,但无人能按照原路回去,无论韩寒,还是我们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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